当飞机从浦东机场起飞舷窗下没有大海,而是迎着落日取道内陆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我从未踏足过祖国的内陆省份。舱门打开我踏足机场第一步,仿佛一阵弥散在空气中的麻辣向我袭来,“叻是雾都”的概念全方位的倾入我的感官。

重庆我是熟悉的,那个《疯狂的石头》里疯狂的城市,那个《重庆森林》里浪漫的雾都,那个《火锅英雄》里市井的山城,那个王维笔下“水国舟中市,山桥树杪行。登高万井出,眺迥二流明”的巴峡之地。但她对我又是迷雾重重,这个迷雾是来自雾都天然的视觉屏障,也是来自灵魂里那未得一见的迷惘。我向往两江交融的自然交融,向往中部商儒的文化汇聚,我向往……

或许有人说过重庆的魔幻,我也曾听过楼间穿行的轻轨,盘旋交叠的立交桥。但当我真正站在街头,低头看到导航60米以外的目的地,抬头看见它真切的立在眼前,却凭栏对着8层楼的落差望洋兴叹之时,你才真正的明白,什么叫做“咫尺天涯”。多少个路口我彷徨的不是东西或是左右,而是上下,是拾级向上还是盘旋绕行,这种魔幻便以一种最不魔幻的残酷方式,敲击在了脑海里。

或许有人说过重庆的繁华,我也曾听过两江交汇百舸停泊,湖广会馆商贾通行的欣欣向荣。直到我伸脚行过街头,和提货的“棒棒”,拉着带马达的板车,来往不绝的行人摩肩接踵,看着60秒红绿灯八方向路人齐过路口,繁华得仿佛置身纽约的第五大道、涩谷的十字路口。长江和嘉陵江上数桥并立,现代科技和祖国精工就横陈在江面,并还有新桥在以难以置信的建造方式合缝树立,坐在出租上我听到路面下轻轨轰隆隆的声音,躺在屋子里听到落地窗前游轮汽笛的长鸣。这种繁华是从耳传书著之外,以被踩掉的鞋后跟的疼痛方式,以夜不能寐的车鸣船笛的声响,最真切的传递到了身体里。

或许有人说过重庆的麻辣,我也曾听过鸳鸯火锅是重庆人民最大的妥协。但当一盆地道的重庆火锅放在我的面前,最先的感官冲击出乎意料的不是来自嗅觉或是味觉,而是那个相机自动曝光都很难计算补偿冷暖度的一抹无法抗拒的鲜红。阿姨点单时似乎从来不知道“辣”字怎么写,而只是云淡风轻地在锅底的后面括号里注“红”这一个字。后来眼眶里的热泪、鼻腔里的热流、舌唇上的刺麻都以一种最简单的三原色的方式开始,刺进了你的眼睛里,然后伴着嗅觉和味觉颤遍你的全身。浓重的底料配上你极少品味的新鲜食材,辅之15-30秒精准的时间控制和“七上八下”的美味玄学,一筷入口,你得到的不是一种难以驾驭的抗拒,相反,是一种欲罢不能的爽快。

或许有人说过重庆的美女,我也曾听过巴峡妹子的爽气,吃辣美女皮肤的细腻,川美文创聚集的文艺。我站在民国印钞二厂旧址铜牌的面前拿出手机自拍,却不断被路过嬉笑成群的女孩分心,站在高处目空山顶远处长江两岸南山翠绿的美景,而不断流连热唇纤腰的翩翩衣裙。那种内心的悸动很像是坐在网红串串店,手上夹着一筷刚好烫过15秒裹着鲜红牛油滚上干辣粉的鲜嫩牛肝,让人生畏却无法抗拒。这种美丽恐怕是美颜相机和多彩滤镜所无法修饰出来的,江滨山顶的邂逅浪漫,从心底轻轻挠着你,像极了雾里看花。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重庆哪里,令人迷茫的交通,难以形容的繁华,让人心颤的麻辣,还是怦然心动的美人。那些迷雾和迷路,麻辣和方言,甚至让我有些生气,任性地觉得这个城市对我只是不好不坏的中性。但离别时夜半璀璨的滨江路灯勾勒出两江汇聚的轮廓,被我一次次不舍地从天空拍摄,我明白,这个地方有一种,你不敢爱却无法不爱的魅力,亦如那个街头从背后轻戳你肩膀的甜辣女孩,让你记忆犹新。

2018.11.18 初遇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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