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真是越来越没有年味了。
程楷想到这里，摇下了车窗，除一除侧窗上的雾气，外面的凉风倒灌进来，赶忙把窗又关上。今天是元宵了，过了元宵就出了年，车前窗正对着的就是月亮，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他漫无目的地朝着月亮的方向行驶，路上很空，不免深踩了一下油门，不够流线的车身迎着寒风发出呼呼的啸叫声。
这个上海周边的三线小城，今年开始也禁燃烟花了，作为警察他倒是支持，少点烟花少点麻烦，也没有人借着烟花声开枪作案。他笑笑，哪有什么枪声。因此城里现在安静的要命，他不喜欢安静，安静的地方没有情报，埋伏着不安定，他需要去喧闹的地方寻找自己的安静。他循着霓虹灯，七拐八弯地往小巷里钻，年里面开店的不多，但亮着的背后都有故事。
驶到一条小巷，里面影影绰绰有霓虹灯，还有音乐声，听上去像EDM，他搜索着自己的知识库，也许吧。车子慢速经过店门，玻璃上贴着一些纹身样式，和嘻哈海报，程楷慢慢降低车速，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烟雾缭绕的。他把车子靠边，决定进去看看。
推开玻璃门，是一张大桌子，上面凌乱地摆放了各种瓶瓶罐罐，药剂瓶一样的东西，还有看不明白的电子元件，吃剩下的午餐便当盒。右边是一个玻璃柜台，里面放着各种盒子，面上也摊着很多奇怪的瓶罐，柜台后面的架子上，更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罐。程楷有些好奇，若是违法乱纪的，未免也太嚣张了一点，接触过各种人的他，总是不急于下判断，姑且多掌握些信息。
柜台边上有个大帘子，听见有人来了，一个穿着嘻哈，压低了鸭舌帽的小伙子迎了出来，瞟了一眼程楷，“哟，大哥，你有啥需要。”“你这，什么杆子？”杆子就是电子烟的一种，进门的时候左侧有个小牌子，上面写到几个关键字眼，程楷也不太懂，大概蒙了一下。这种小店一般圈子都很小，对外人有所排斥，而且往往写的东西圈外人看不懂，要想跟他们聊上话，没点行话还真不行。他看对方反应，自己应该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是新的VG……”他说了一堆专业名词：“大哥，你玩什么设备？”“我不玩，看哥们儿玩过，来看看。”
程楷其实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些小子玩的是什么，这东西不算烟草，不归专卖的序列，但也上不了台面，所以就像手办啊枪模啊什么的藏在这种小巷里，顾客也只针对圈里的，只能说灰色。但干他这行的，最不少接触的就是灰色，成人的世界没有绝对的黑白，可控的灰色才是他的职责。
“大哥你要是刚入门，推荐你这款……”程楷仔细打量了下小伙子，虽然看上去痞气十足，但实际上倒是个傻小子，他敷衍地试了几个所谓的“烟油”，倒觉得还不错。早先听说过，烟油比纸烟要好一些，不会有很多一氧化碳和焦油，“大哥我看你也是老烟民吧”小伙子说着指指他胸前口袋里的打火机，哟这小子没看上去那么傻，“我还有个很别致的大麻味烟油你要不要试？”程楷吓了一跳，抬眼看看小伙子憨憨的笑脸，他笑了：小孩子们打着“戒烟”的名号玩玩心跳，没啥情况。顺着话锋，他摸出几张现金，买了一套所谓“入门款“，小伙子用包装盒袋子给他都装好了，还附上一张“限定版编码证”，装进袋里还不忘炫耀下，这是自己店里印的LOGO，程楷寒暄了几句，就走了。出门上了车，又吸了一口，把东西往副驾驶一扔，从口袋里悉悉索索摸出一根卷烟，喀喀喀点上火，“还是这个带劲！”发动而去。
这个城市很小，却隐藏着形形色色的人，好人和坏人不好区分，好事和坏事有时也没有那么绝对的标准。程楷转出弄堂，继续朝月亮方向开，月亮可真圆，只是最圆的在年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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