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世道变了，刚进局的小子们在警校没事干的时候看了太多的美剧，现在拿到案子总是玩儿一些新东西，动不动研究什么微表情，给犯人做一个“侧写”。
哪有这么多高科技，探案还是要回到最本来的地方，或许这样显得有点老派。作案时间、作案动机、作案手法，还有最重要的，证据。而要了解这些东西可不是耍耍花枪就可以知道的，要用最科学的态度回到实地一线，去抓住最重要又最不显眼的证据。当然你把这个勘察的过程叫侧写我也没什么说的，毕竟心理学也是科学，是吗？
程队长机场租了车就径自，来到汪乙家，准备细细勘察，希望能对这个旧日同学有一个更新。还有，找到动机，如果有的话。
他跨下车，香烟还留了小半截，他想把它抽抽完，叼着半拉烟，眯缝着眼睛，一手抓着笔记本一手去关车门。刚走几步，回过头把手里抓着的《时间简史》从窗缝里塞进去，他停车总是留条缝，好散散烟味。走到电梯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再抽了，就在旁边花坛里把烟给拧了，上了电梯。
18层，汪乙的公寓住在一个让人有些不舒服的楼层上，好在楼是往上建的。当然程侦探是不会被这种无聊的数字心理干扰的，让下了电梯就来到门前。门口装的是最先进的密码锁，和略显笨重的铁门比起来门锁有着不自然的科技感，显然是租户自己换过。现在门锁的备用钥匙孔已经被打开，平常隐藏在标签后面，应该是派出所的警察已经来做过调查。“这群冒失鬼，可别动了什么东西。”他在打开的门锁上试了试密码，第三次的时候试对了，并不难，23-1803，汪乙的门牌号，数字打乱了倒过来就是他的密码：323081，他从读书的时候就喜欢这么设置密码，寝室里的人都知道，他曾经有一个密码笔记本，密码是三位的数字，就是门牌号412倒着数214。
他拉开虚掩的门，值班的干员看见是他，给他敬了一个礼，“程神探！”，他知道年轻人们背地里这么偷偷叫他，不过当面的还是第一次。大概是这孩子太紧张脱口而出。显然他也意识到了，马上改口“程长官！”，程楷说“叫我程楷吧，我现在也没职务”，他现在也只是刑警大队的队员，虽然名声在外，但没什么架子好摆的。小警官想了一下，“是，程楷哥，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有什么不足的请指正！”小伙子一直站的笔笔直。程楷笑了，“你干脆叫我陈导算了。你去门口守着吧，有事我叫你”小警官还没反映过来他的梗，就匆匆忙忙出门去站着了。程楷笑了笑，然后回头。
终于开始打量起他的空间来了。
这是一套复式的房子，不大，两层加起来建筑面积在120上下，要不怎么说金融企业奢侈，一个人住的屋子愣是弄了两层。两层三室一厅两个厕所，进门右边有一个简单的敞开式厨房，厨具崭新，显然是别人给配好了，主人却无心在家做饭。程楷打开柜子门，没有找到能做饭的米，证实了他的观察。厨房被一个小吧台隔开了空间，把台上放着两瓶不同年份的波本，年龄略小的那瓶喝了一半。旁边放着一对款式类似的略有不同的威士忌酒杯。同样喝过半瓶的还有一瓶黑标的朗姆酒，程楷打开这瓶酒，瓶塞发出了“波”的一声，程楷很喜欢这个声音，这是橡皮塞特有的声音，他就着瓶口闻了闻，酒喝的挺慢，酒精味稍微有些散。看来汪乙还算是一个有节制的人。放下朗姆，边上是两瓶红酒，一瓶来自智利，一瓶是意大利的托斯卡纳出产的酒，这瓶酒还留着彩纸包装，只拨开了标签，应该是礼物，汪乙只是看看还没喝过。周围也没有红酒杯。
厨房正对面是一个移门，拉开移门里面是一个书房。程楷特别喜欢别人的书房，因为他总是在想如果别人摸着他的《时间简史》的时候会认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于是他很愿意从别人的书架去了解别人。汪乙的书房不大，有一排小的书架，书虽然不多但是分类的很细致，外文书自占一格，布什传、乔布斯传、弗格森传，似乎对人物传记情有独钟。旁边一个有很多科幻小说，程楷撇了撇嘴角，抽出一本《三体中的物理学》翻弄起来，翻了几页拿在手上继续抬头看过来，下面的小格子里放着单位团委的活动纪念品，还有一部翻印苏东坡版的《陶渊明集》，书架顶层堆叠着各式数码产品的盒子。书架旁边是书桌，程楷拉出椅子来一屁股坐下，转两下感受一下主人坐在这里的滋味，放下那本书，抓起桌面上米色复古造型的电话机，听了下，发现连电话线都没有连，纯粹只是个装饰，悻悻然放下。打开台灯，又关上，就这样摆弄了一会儿，他起身来到客厅。
客厅里放着规矩的摆设，并没有什么特别，墙角倚靠着一把吉他，程楷记得，从前汪乙一首半生不熟的《爱的罗曼史》迷倒了好多姑娘。他拨弄几下琴弦，听不太懂音准，但是琴上已经有一层淡淡的灰尘。“没见他有过长性”，这样的尖刻有时候不知道来源于性格还是来源于职业。他走到一个单人的高背沙发旁，还是照例坐下感受一下，随即起身。
卧室的勘察有些随意，程楷只是摸了摸床单的厚度，用脚拨弄了下床底没扫干净的头发，就准备转身走了。这时值班的民警走了上来，现在脸上的紧张少了几分，依旧敬了一个标准的礼说道：“报告”，然后顿了下，凑近了轻轻说，“楷哥，我们队长在上楼的路上，听说您北京过来，想请你吃个饭。”程楷轻轻抬了下眉，没有做回应，径自走出门，两边看了看，回过头问他：“他们坐电梯上来？”民警点点头，程楷微微闭了下眼示意他了解了，然后转身拉开楼梯间的门，侧过身说道，“跟他们说，来晚了一步，我做了隔壁的电梯先下去了”，不容民警分说，便从楼梯间走了下去，走到16楼，按了个向下键，手里居然还抓着那本《三体中的物理学》。
——201511 这么个短文构思了好久，陆续写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