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倚在破船的船头,谁也没想聊些什么。只是看着远处太阳在太平洋的海平面上慢慢下去,海上的落日和山里的不同,山里的落日就像被网住的鱼,在山间树林的缝隙中疯狂地逃窜,最后还是难逃被拉出视野的命运。而海上落日更像是烧化了的蜡烛,即使芯已经快要暗去,光芒也透过残烛折射出剔透的白光来,此时的落日已经看不到,却又好像透过了海水映出一个透亮的光斑。“好美”悦然叹道,远处弧形的海平面,海水的颜色仿佛成了紫色。“只是折射”,汪乙从没觉得这样的自己太理性,他的理性更多是一种教条,而不是一种性格,是翻滚在糖桶里太久了的黄连,忘记了自己的苦涩。然而紧跟着他就被悦然撅起的嘴唇击中,“能不能不要这样?”“对不起”。
笨拙的海龟还在椰子砸出的坑里刨啊刨,寄居虾拖着重壳试探着海浪逃啊逃,海鸥从上空略过冲着船头的木头笑啊笑。
“你是怎么考上的北大,才女?”汪乙想换个话题,此时太阳都落的差不多了,空气里却还有一丝潮热,他想起个话题,分分心驱赶下暑气。“你的目的达到了”她站起来,转过身背着手,大步咧开摇摇晃晃向后走。汪乙也起身,原地转过身看着她“什么?”。她蹦跶一下,原地转了一圈,“你总是善于开始这种冷的要死的话题,你们大企业出来的都这样,刻板,冷的像雕像。所以……”她背身继续往前迈步,“所以如果你想找个话题清凉一下的话,你的目的达到了。”说这话的时候她快速转回来,在快要失去平衡的时候指了指汪乙。汪乙笑了,“大概是这样“。他知道自己从来只是个话题的防守者,却不知道怎么发起话题,他梦里也总是这样。悦然没有理会他的尴尬,自顾回答起了问题来:“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考上的。”她顿了下,好像在组织后面的语言,“我觉得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永远拥有自我的人,这样的人无论是猪还是鱼,都能在风口起飞,在龙门前起跳,这种人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们未必都是对,但天下有那么多树,总有一棵能站起一个森林。”汪乙没接话,习惯性地打算听完再分析她的话。她也并没有打算等他的回应继续说道:“还有一种自然是没有自我的人,他们虽然不喜欢依附别人,但是没有方向的鱼儿要活下去的唯一方式就是跟着鱼群走,可惜鱼群即使看见了龙门,也大多纷纷绕了过去。”“那你应该算是第一种,你考上了北大,又自己越狱了!”悦然回头看了看他,更像是瞟了他一眼,她知道他在调侃她,但她没接茬,落日下的她特别认真,更像是她很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似的,继续说着,“我是第二种,我只是运气好,从小到大都被老师被家长管着,我像所有女孩子一样是个乖乖女,我认真做每一件事情,但是永远在为别人而做。所以老实说,我进北大也是一次随波逐流。”汪乙低下头,“哪有这么多潜龙,让你可以靠着飞过龙门的?”“你什么都不懂,熊猫还在进化中存活下来了?哪有这么多动物觉得它萌?”汪乙噤声了,这段时间以来汪乙第一次和这个姑娘交心谈话,却被她呛的回不上话,倒不是他辩不过,当你第一次捧到圣经的时候再愤青也吐不出个“不”字来,他现在就是这样,与其无力地辩驳,不如耐心地消化。“所以你懂了吧!从头到尾,我也没勇敢的越狱过,只是……”
她没有说下去了,而且她原地站住,也没有转过来。此时渐渐凉起来的海风吹着她的长发一动一动的,她却一动没动。汪乙慢慢从背后走过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走吧,去营火边吃点东西吧”,就从她身边超过,径自走向远处斑斑驳驳的篝火堆。她站了会儿,前额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盖住她半边的脸颊。她抬头从头发缝里看看他的背影,轻声嘀咕完:“只是我还是跟着你的脚步”,然后长吁一口气,撩了下额前被风吹乱的长发,“哎你等会儿我,天都黑了!~~~ 哎你等会儿",向着船尾风风火火地奔去了。
远处刨坑的乌龟已经迈进沙里不见了,寄居虾拗不过涨潮的海水这时扒着一块浮木在飘,海鸥消失在了夕阳背景的海平面上,不知是飞向了海面还是栖上了枝头。
——20150714
写后感:老实说受了陈老师启发,开始思考想描写一个怎样的悦然,她不能是一个情节的跟随者,应该至少像一个双星系统一样能一定程度上推着男主角往前走。这篇之前我做了很多的思考,但是都没有用,有时候创造一个人物可能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一句话写完,悦然就在我脑子里有了一个完整的形象。所以写完这篇的时候很激动,因为除了汪乙以外,另一个角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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