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任的时候，我赴任的地方不在我平时生活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所以那时有很多热心的亲朋给我介绍当地的客户。特别是同事介绍的，由于业内人士看客户都较有经验，所以往往都会比较令人期待。
有一天一个上级行的同事打我电话，说他一个总行的朋友介绍了一家企业，就在你赴任的地方，问我要不要去看一下。总行介绍的客户，这几个关键字一旦被提取，就很难不让人重视。新官上任，我也需要一个不错的客户来打出名气。我欣然接受，并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很快，加上了客户的微信，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并得到了企业地址的定位。
同事介绍该企业有着较多出口业务，所以在安排首次上门的阵容的时候，我不仅带上了客户经理，也邀请了国际业务相关部门的产品经理（与互联网同名岗位完全不同，对这个岗位不了解的我以后可以展开细聊）陪同前往。配置弄得很高，自然也是有点小出风头的私心。
根据发来的定位按图索骥，按照事先约定的时间，一行人来到了这家企业。到了企业门口，保安很顺利地就放我们进去了，一般来说保安都是比较难缠的一个环节，但今天很顺利。“可能是幸运的一天”我心想。四下环顾，这是一个挺大的园区，大概有五十亩地，五六栋楼，在保安的引导下，我们来到了行政楼。行政楼的布置令人印象深刻，企业老板应该爱好收藏，在一楼的大厅里摆满了各种木根奇石。同行人皆暗暗赞许，收藏往往意味着较好的财力，一个优质客户的形象逐渐在脑中构成。给客户微信发了一句“我到了”，没有得到回复。很正常，客户一般都很忙。来到二楼径直来到财务室，抓了一个年轻人给他看微信联系人，他不认识，问了其他办公室多人，都不认识。我打了客户几个微信电话也没有接。“奇怪”我心中暗想，面部表情开始有些僵硬，第一次安排客户见面就弄得有些不体面。
这时客户的电话回来了，他说他还没来公司，请我到隔壁楼的五楼稍坐，他安排同事来接待。我稍稍放下了一些心，几位热心的职员也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于是我们来到隔壁楼。仔细观察下，这是一个生产楼，只有一部货梯，企业老板很多都喜欢在生产车间弄一个办公室，一个喜欢收藏并且务实的民营企业家形象逐渐丰满起来。
货梯一般都比较慢，电梯门在五楼打开的时候，迎面一个年轻人突然大声喊了一句：
“出去！”
声音非常大，而且语气无比严厉。银行业务可能不招所有人喜欢，但是也不至于这么不招人讨厌吧。我们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不敢出电梯。我开始脑补了好几种剧情，关于夫妻不和、兄弟反目、股东背离、员工闹事等各种剧本。大概沉默了几个世纪之后，终于年轻人开口道：“行长您好，不好意思，刚刚我在凶我的狗。”
通过洽谈才慢慢了解到，这个企业是租在这个园区的，实际上和定位名字不相符，生产的也是简单的轻纺产品，接一些外贸公司的，没有自营的进出口业务，也就没有外汇，有稀稀拉拉两三个工人。直到最后，老板也没有及时出现，当然我也没有久留。
离开了企业很久，应付好了同行的老师和同事，我独坐在办公室。（那时我还非常不习惯自己一个人有一间办公室）那句“出去”的声音却还在脑中反复回响。
银行之于企业很大程度上是一种“供应商”的关系，只是提供的原材料有所特殊。企业对于银行的态度，也是各有不同，即使不受尊重，也无可厚非。但狐假虎威的定位地址，随意怠慢的约定时间，进门就被驱赶的乌龙，恐怕也暗示着企业背后管理存在的问题，也让我在一开始对客户进行了一次筛选。
要是我有抽烟的习惯，我一定点上一根埋入氤氲中，但我没有。要是我有喝茶的习惯，我一定泡上一开浸入苦涩中，但我也没有。我给自己的曼联马克杯倒上一杯清水，心想，我的职业生涯新阶段，就是在这一声“出去”，和稀里哗啦碎一地的面子中，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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